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石牌文学 > 元毅辰沈怀妆女商 > 441

441

我拿簪子撬开锁。

里面是一副画轴,年岁久远,微微泛黄。扑面而来的墨香味里,是没有褪去的丹青色泽。

画上少女着红衣,墨发散在那年秋猎的风里,手执弓箭,拉弓成满月,正对着不远处的麋鹿。艳而不俗的红,和草场的棕绿相映成辉,远处群山辽阔,天地正好。

落款「太元五年中秋,珏笔」。

是秋猎的后一年,是南下江南的那一年。

是宣家倒台的那一年。

是……物是人非的那一年。

我只看了一瞬,就再也受不了,合卷归位,上锁,放回原处。

像是从未打开。

18、

过了段时日,我终于问了宣珏一个我想问很久的问题:「那年父皇突然身体衰微,是你做的手脚吗?」

毕竟能打探到宫闱里的消息,听到帝王皇女间桌上谈话,用几味药,害人一命,不是问题。

宣珏正在磨墨回奏章,调整各路军队,听到我问,放下朱笔,终是缓缓点头:「是我。」

我猛地将我手中把玩的玉蝉砸了出去,正砸在他脑门上,他一动不动,没有躲开。等鲜血顺着他额角滑下,太监手忙脚乱地替他擦拭血迹,才道:「都说了,卿卿不该留我。」

我道:「那你也不该留我。」

宣珏没再回我,只让宫人送我回玉锦宫。此事翻篇。

日子过得快,等到秋闱时,我们关系在我刻意靠近下,稍微和缓些许。我故意当着他的面,装作第一次打开那副卷轴,然后歪着头道:「离玉,我想去骑马射猎。可以吗?」

宣珏沉默良久,终是笑道:「好啊。」又轻轻环住我,在我耳边道,「万事如你所愿。」

今年的秋猎,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盛大。手执旌旗的士兵们无声前进,仿佛出席某个隆重的葬礼。

我拿到了许久未握的利器——我的金羽箭和长弓,还有同样西域血统的烈马。

它不怎么驯服,我骑了足足小半柱香,才安分下来。

那些亲兵都警惕注视我,如临大敌,宣珏只是摆摆手,示意秋猎开始。

我懒得射猎物,只射伫立在远方的靶子,三箭均未中。

亲兵们悄然松了口气。

这时我回首,看向宣珏。仿佛还是第一次见到他——他鬓角的发被和风吹起,温润如玉,这块玉石,未蒙尘、未染血,通透明亮,绝世珍宝。

他也在看我,静默地闭上眼。

然后我在所有人的惊呼声里,搭弓上箭。

金灿的羽箭射入宣珏的肩膀,我向他骑马而去,又是一箭钉入他胸膛心脏。

被震住的兵卫们终于反应过来,用长矛刺向烈马,再刺向我。

宣珏也许是想要阻止的,刚想喝出声,但喉间一哽,捂住伤口。然后伸出手臂,揽住跌落的我。

像那个雨夜般接住我,在我耳边叹道:「重重……何必呢?」

我俩这辈子,听「何必」这句,听了多少遍。

自己同自己说,自己同别人说,别人同自己说——

万般皆煎熬,百事不由己。

「我……我放不下。就像你当时一样,放不下……」我只道。

「我不再求什么了,离玉……父母、兄长、夫君,我什么都没了,可我什么都没做错啊。」我喃喃地道,「奈何桥过,孟婆汤下肚。前世种种,两不相欠。恩怨相清,尽付于黄土。」

我挣扎着吻上他颤抖的长睫:「若是你先到一步,看看我们的孩子,是何样貌,男孩还是女孩。我……」

我被胸口地刺痛激得一颤,接着道:「我早就打掉它了,没用来陷害人。干干净净,不沾先辈污垢。还有……我送了信,戚文澜那厮近两日就来帝都,他给我收拾的烂摊子那么多,也不差这一个……」

他笑起来,眼底藏了许久的阴霾微微溶解,但仍旧哀戚惨然:「是给我俩收拾烂摊子。」

我想起近期的军事调令……那其中想必有戚文澜速来京城这一笔。

天地辽阔,秋风拂过。

我缓缓闭上眼,在宣珏怀里,逐渐失去所有力气。

对错恩怨消。

这是最无奈的结局。

这是最好的结局了。

番外一

宣珏第一次见到谢重姒,是在太元三年春初。

他访学归来,踩着朱雀大街厚重青石板道,回御史府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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